2008/05/08

《鹿回头》

我坐在屋顶上。自从学会以矫健的身手攀着水井、竹丛与鸡舍的对应位置而爬上屋顶,我像是皇帝的独生女,偷偷坐在龙座,提早认领我的天下。无限延伸的稻原,除了点缀几间田寮、一棵孤独的大榕树,我第一次被翠绿的魔毯震慑,像张开双臂用力将它掀起,到底什么样的土地养出这种蛊惑的绿,及在阡陌间默默辛勤的我的乡亲!“土地”,我已经学会这两个字的笔画,却不明白除了国语练习簿上的成绩,它与我的身世有什么关联?雷雨过后,仍有大块黑云游走,金黄的太阳挣扎着,使云边镶了金丝线,绿色的毛毯忽明忽暗。我生怕当我已全部的音量念出“土地”二字时,会有一万头惊惶的梅花鹿从口中奔蹄而出,飞越绿毯、黑云与唯一的骄阳。有一种孤寂使我噤声,而当我看到自己的母亲系着花巾斗笠织入绿毯,却不知道她的女儿正在屋顶上高高地看着这一切时,泪,忽然落下。

虽然二十多年后,我才明白孤寂总是伴随着爱。而且,当时不止的泪可能受了银雪般的野姜花流域,突然飞出一只白鹭鸶的影响。

-简桢《鹿回头》

看这篇的时候我一直在微笑。那是怎样神奇的画面感,我几乎已经可以在脑海中跑出来。如果我是一个导演,我一定要导出这样一部电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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